杭间：呼唤工艺美学的回归

    大师们、老师们、同学们，我很简短地表达我的一个观点，就是十年前，我喜欢用这个“手艺的思想”这个词，因为那时候我觉得从思想的层面来提升、来研究，在现代化的大趋势里面，传统手艺的那种精神价值是很有必要的，因为那时候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名词在中国还没有很流行。但十年以后，我今天很想强调的一个词是“美学”，美学的重要性。
    因为我想反过来说，就是大家面对着无论是我们学院的师生做的这些现代手工艺作品，还是在市面上我们能够买到的手工艺作品，可能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，就是这些东西只有真正能够引起我喜欢的，我才会去注意看，我才会想拥有它。但是目前看到的很多现代手工艺作品，我们可能都觉得它缺点什么东西，那缺点什么东西呢？我觉得是缺美学，缺对美的一种强调。我注意到这次大会的论文，当然我没有仔细去读论文，但从这些论文的论题里面、标题里面，包括前几届的论文标题，好像我没有看到一篇是谈手工艺的美学问题。
    台上就座的这些院长，或者台下就座的岁数跟我差不多的老师们，可能都会有一个印象，都会有一个记忆。80年代是中国的美学热，那时候美学热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呢？李泽厚当年所主编的《美学译文丛书》新一卷出来的时候，我们当年在北京做学生，到社科院有个中国社科出版社的书店门口，排队等着买这个书。我说的是一个现象，我不是说我要把当年的这个美学热强加给我们今天的年轻一代，而是我想问一个问题，我们今天的年轻一代为什么不讲美学？在这里面我是非常反对“设计”这个词的中文的意念，因为我们可以反过来推，设计很少讲美学，而工艺是可以讲美学的，设计为什么很少讲美学？因为它是大工业的产物，也许在座有做设计的同学、老师可能对这个会有意见，但是我觉得中文的译名“设计”拿来跟英文的“design”对应，设计本身就有很多问题在里面，这个问题是什么呢？一个最直接的感受是设计好像包含着阴谋，是“设”和“计”。我如果片面的理解的话，这可能很少去谈美学的，而工艺是人的脑、身，心合一的劳动，是跟我们的情感生活和物质生活息息相关的。所以我们看历史上不同的阶段，尤其是在手工艺产生重要影响的时候，比如说在威廉• 莫里斯身上，柳宗悦身上，我们可以只讲美学，讲工艺之美，讲生活之美。那么我们今天来做现代手工艺，我想问每一个手工艺的作家、大师、老师，同学们想过没有，你们在做作品的时候，想没想到工艺之美。
    我觉得可能我们对美学这个词不能片面片面的理解，80年代美学热的时候，美学有几种观点，其中我最喜欢的一种观点是高尔泰的“美是自由”。它的基础是人道主义，是人的一个全面的解放，我觉得这种想法，非常接近我们魏晋时候对于审美的要求，是那种放松的，人在高度自由的思想解放下，对于物质制造、对于生活之美的一种整体的看法，但是好像我们今天丢失了这种传统。我想说，现在我们做的很多东西，我们很多作品为什么都不让人喜欢，为什么都很极端的体现出我们不同的作者、某种个人的趣味，而在这种趣味下，他又没有把技艺和他的想法、他的审美结合的比较贴切，所以这些作品，这些现代手工艺的很多作品，都不能在我们每个人的心目中引起一种情感的共鸣，无论它的构思和它的技巧。
    所以我在这里面，我很想呼吁我们现在可能应该到了一个重回美学时代，重讲美学的这样一个阶段。虽然这个时代，我们不讲美学，但是在我们的学院，在我们这些高等学府里面，经历了或者正在经受大学之道的熏陶和教育的这样的一群人当中，我想讲美学是非常重要的，我也希望这种美学的精神能够体现在我们现代工艺的设计里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整理：马静 马晓林